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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耀】在見伴侶家長的時候有發生過甚麼趣事嗎?(2)

1— 知乎體。 

2— 帝國島國提及。本篇CP為朝耀。大英及平年英為雙胞胎兄弟。 

3— 平年英私設名字為亞瑟·亞歷山大·柯克蘭(Arthur Alexander Kirkland) 
     大英私設名字為亞瑟·都鐸·柯克蘭(Arthur Tudor Kirkland) 

4— 篇章裡前半有很大部分也是對王耀的身世及家庭背景進行補充,要是只想看CP相關內容可以手動跳至中間。 

正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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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問者突然更改題目了,可能是因為提問下出現太多回答不對題的情況吧。為了方便讀者,我在這裡也重複一次題目的改變。 

現在的題目是:在見伴侶家長的時候有發生過甚麼令人難忘的事嗎? 

以下的回答會涉及我的同性戀情經歷,如果覺得噁心的話請不要看下去了。 

首先,我在此祝大家復活節快樂。雖然對大多數人來說因為這不是一個有法定假期的節日,所以不會快樂到哪去。只是,對於基督教徙來說卻是一個像徵重生與滲透希望的節日。即使我們出生於復活節氣氛不怎麼濃厚的亞洲地區,跟歐美裡尋找巧克力彩蛋的活動無緣,還是可以在今日感受「希望」帶來的喜悅作為其中的應節活動。我相信過節不是信徒才能做的事吧,但願我自己也可以在今天找到希望。 

  我並不信教,對我來說這個宗教實在有太多解不通的地方了。神是全知全能的,可是祂卻製造了一堆不管能力上或是品格上也出現問題的瑕疵品。神愛世人,但祂卻不願意把他的愛給予一眾無法改變自己的同性戀者。神的愛是無條件的,但卻只有相信他話說語的人才有權在死後踏進天父的國度,在無憂無慮的世界裡獲得永生。憑甚麼一個在監獄中被遊說信教的殺人犯能夠獲得祂的愛,而一個奉公守法的同性戀者不能得到同樣的待遇?比起大多數教會詮釋的上帝,我更相信祂真的是個包容一切的神,更做到真正的神愛世人。 

  我不信基督教,但我尊重所有教徙,畢竟相信宗教是他們的自由。只是,我也希望自己的性取向能被尊重。 

  抱歉,我好像離題離得有點多。我先標記好時間點吧,因為我之後可能會在這個貼子裡繼續更新。 

  今天是復活節正日,同時是我被趕出家門的第五日,我現在只能暫住在我男友(下稱AAK)弟弟(下稱ATK)的男友(下稱HA)家裡。正常來說復活節在台灣並不是法定假日,但我的學校創立時期的營運資金大部分也由教會捐出,所以很多本該沒有假期的宗教節日在我校都會有假日,美曰其名是校方所有部門統一開會的日子。本來學校的宿舍為了照顧外地學生,在假期裡還是會照常開放,可偏偏我住的樓層在假日前夕,即六日前出現了某種意外,因此要封閉維修。我不是沒有想過住在我男友的宿舍,但我不想令他再擔心了,畢竟在假期完結後還有一個個測驗等著他。有關我有家歸不得的事,我只告訴了兩個親近的朋友,而其中一個就是我的大學室友(下稱紫荊)。在我意識到自己真的走投無路時,我突然接到紫荊的電話。他把我的事情擅自告訴了HA。在大部份情況下「擅自」都是一個不太褒義的詞語,可我今次卻覺得他做了一個很好的決定。 

  HA在聽到我的情況後就表示願意收留我,於是讓紫荊打來讓我站在自己小區的某個標誌性的石雕前,他立即就坐的士來接我。我本來以為他已經跟他的父母說明了事情原委,當我到達他家裡看到HA受到「非一般」的父愛母愛關照時,我才知道他本是打算先斬後奏。幸好最後他的父母也樂意我在他們家中暫住,還受到很好的特殊待遇。不過,那算是後話了。 

我被趕出家門的原因其實不難猜到。在我被弄出來的前一天我帶了我男友回家見家長,打算順便出櫃。這是我暫時的一生中做過最愚蠢的事,但我一點也不後悔自己的這個舉動。因為我知道我以後可能不會再能拿出這樣的膽量,而我的母親將有機會永遠被我蒙在鼓裡。 

帶男朋友回家出櫃並非一個臨時起意的決定,因為我知道要讓一個傳統的中國家庭接受我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說起來,我其實很感謝父親做了全家一起搬到台灣的決定,比起我原本居住的地方,台灣對同性戀者的包容度確實高很多,雖然他在作那個決定的時候,我的父親,甚至是我也還沒意識到自己的性向。 

  我的父親原本是一位公務員,雖然職級不高但勝在工資相對其他的畢業生高,而且工作穩定。在他讀完名牌大學以後立刻就找到公務員的工作,在他出生的落後小村來說,他已經是英雄般的人物。在某日的父子交流夜裡,啊,我也許該先說明一下這是甚麼樣的活動。在我夠十六歲以後,我爸每星期也會買兩三罐飲料回家,在我媽在洗碗的時候我們父子倆就溜到窗台處聊心事。有一次他跟我說起他找到工作後回村的事。 

  他出生的村落挺小的,村裡的人基本上都互相認識。因此,在他回去的時候是大部分村民也站在村的入口等他回去,手上還拿著歡迎他回村的橫額。他說他覺得很尷尬,差點就想回頭奔回車站了。但怎麼說也只能想想吧,畢竟他的外公外婆早就為他花大錢,買好了各式各樣的食材打算在晚上給他弄一桌的佳餚。我爸跟村裡的人都不算親,他就這樣呆呆滯滯地在外公的指示下向每位有來迎接他的村民打招呼。他在村口硬生生地被折騰十五分鐘後又被帶到村裡的大榕樹下,那裡聚集了一群小孩子。村長讓他好好給孩子說教,令他們也樂意好好讀書,但願村裡會多出至少一個大學生。 

  在坐在紅磚地上的那群初中的小男孩中混入了個年長的女孩,看起來還沒有成年,但應該都高中了。因為她的表情,即使她的年紀要比其他聽眾大上很多,她混在裡面看起來都完全不突兀。每人也一臉期待的看著他,而那位少女也不例外。我父親在說到這裡的時候還特意回過頭,看看我的母親從廚房出來了沒。其實說這個話題沒甚麼好心虛的,我當時還在懷疑他那麼慌的原因是那個女孩是他錯過了的初戀。後來他跟的母親說了聲後,直接把飲料和我也帶到小區的公園去才繼續話題。 

  那位女生穿著很土的連身花裙子,裙擺都已經有點破爛了,甚至還沾上了油漬。其他小男孩也穿著乾淨光鮮的新衣裳,在一群孩子裡他她看起來就是如此的黯淡無光。可是,在陽光耀目的照射下,她卻是像鎂光燈下的主角。她的衣服並不好看,可是她的相貌和氣質足已讓人忽略她衣裝上的不完美。她聽著他說中學和大學的經歷時眼中像是鑲嵌了鑽石,總是閃爍蓍亮光,她心中對讀書的嚮往都要從眼眶中滿溢出來了。 

  在榕樹下的故事時間完結了後,所有人像是上學似的突然站起來,跟他敬禮道再見。那群小孩大概真的坐太久了,的父親說他們敬完禮之後就立刻朝村裡的大片空地玩耍去,只剩下那位少女還站在原地。「哥哥,請問能跟我再多說一下大學的事情嗎?」她的嗓音不算是特別好聽,可她就是把那一句「哥哥」說成撒嬌的模樣,再加上那張美麗的笑臉,他的內心根本制止不了自己對這樣的一位女生心動。大概就是在她的裙角在於清風的吹動下,觸碰到他手背的時刻,我的父親就決定將來一定要把這位女孩娶回去。 

  還沒等他們聊多久,她的母親就過來抓人了,因為她要回去為晚上的慶祝宴做菜。自我父親結束行程回到城市以後,他在村裡就有了牽掛。每個月只要我的父親一有時間,就會回去那個小村,為她帶來很多城市中有趣的小玩意和零嘴的。只要是明眼人也能看出他對她有意思,何況是雙方的父母呢?她的父母對於他們倆的事是鼓勵的,甚至會留給他們獨處的空間。一個沒有出過城市的女孩特別容易追求,這是我父親的原句。在她剛好夠十八歲的時候,她的父母已經開始催促這對小鴛鴦結婚。由於我的父親認為自己當時還沒有儲蓄,想工作多幾年待生活質素能穩定下來才以比較好的狀態迎娶她。 

  可是,自他婉拒的那個時候開始,她的父母就不斷給他安排相親活動。只要他每次一回去,她的父母就會在他耳邊說甚麼「城裡有個男人想用兩幢豪宅把我女兒娶回去,我們還在考慮呢」抑或是「那個誰的兒子看上了我女兒啊」之類的話。我的父親怕她的家人真的讓她嫁別人,於是說想要娶她了。 

  然後,她的父母開了一個價,對當年的他來說簡直是一個天價。這個行為大概就是賣女了,以現在的道德標準來說那肯定是極惡的一件事,但在農村來說卻是件十分正常的事情。我的父親為了我的母親向自己的大學同學借了錢,最終成功把她娶回去。當然,後來我的父親還是有還錢的 ,還付了他們的機票及飯店錢,請他們在台灣吃了一頓大餐。對了,在他朋友來之前的一個月,我們一家的晚餐基本上都只有一碟菜加上每人一碗白飯。我倒是不介意的,只要可以令父親的朋友滿意那一次台灣之旅,就吃甚麼也沒有關係了。

  至於我們為甚麼要搬去台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在我記憶中童年的晚餐時間,我的母親總是默默地坐在餐桌旁一邊吃飯一邊點頭,示意自己有在聆聽我祖父母的教誨。在我的祖父母成功讓我的父親在城市地區給他們租了屋後,他們晚上總是得閒無事就走到我們家裡吃飯。我的祖父母經常在吃飯的時候當著我父親的面前,給說話他們的女兒或是我聽。他們有一句話造成了我小時候的心理陰影,但那也是我真正發憤圖強的起點,亦是父親萌生移民念頭的爆發點,雖然說真的起行到台灣已經是幾年後的事了。

  「孝」這個概念養活了不少老人,卻也把很多年青人堆到道德挷架的刑場裡受盡折磨。很多次我跟我媽也忍住了,因為她教導我在長輩說話的時候不能駁嘴,而他們總是對的,苦口婆心都只是為我們好,想給我們建議。有一次,我的外公嫌我的讀書成績不夠名列前矛,我的外婆就說我的母親怎麼生了一個笨兒子,這樣很對不起我父親當年給了的錢啊之類的。後來他們又慫恿我父母把我賣到別的人家去,反正還沒有長很大,以後再生就好了,不用浪費時間和金錢在我身上。

  我當時就哭了,我以為父母真的會賣我走。小孩子就是那麼容易相信長輩的說話,於是我在那天作為起始就努力讀書,嘗試把年級第一掙回來。不過在那天以後直至我們移民的那天祖父母來送機,我都再沒在新年以外的日子見過他們。

  我打這一大段文字只有一個原因,就是希望大家知道我的母親是一個如何傳統的人。她從不嘗試反抗父母的命令,認為天下無不是之父母。而她一切一切的價值觀也是因為她在農村所經歷的事而造成的。她很在意他人對她的想法,畢竟農村裡的婦女本來就是靠各種誇張惡毒的流言蜚語作為娛樂,她總是很害怕流言裡出現自己的名字。曾經活在一個極端男尊女卑的地方,所以她自卑,同時卻自大,自大得以為所有錯誤也是從自己身上生出來的,即使她對事件沒任甚麼影響力。

  在我出櫃後被趕出去的事件中,我認為我的母親從不是加害者。她受制於自己過去經歷所形成的價值觀和性格裡,注定她會做出這樣的反應,因此,她也只是一個被過去拘禁的受害者而已。

  要是在留言下有人使用過於激進的言語攻擊我的母親,我會在未經告知的情況下刪掉該條留言。

  我的母親一直對我很好,如果要說這次出櫃中有任何令我感到內疚的事,大概就是我把她弄哭了。 

  在高中的時候我跟現任男友在一起的事顯得太過順利成章,我甚至不時有錯覺我們的關係在其他人眼中根本是「正常」如異性戀的存在。不過,早在我意識到自己的性向時就已經開始籌備出櫃的事了。為甚麼說是籌備呢,因為我為此做了好幾年的準備功夫。我的母親絕對可以說得上是賢良淑德的典範,有時候她還會替我整理房間,雖然我的房間一向都不亂就是了。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讓我嘗試透露自己的性向。

  我有時候會從某些協會中拿到協助父母接受子女性取向的單張,然後放在打開的櫃檯裡。當我晚上回去時看見櫃桶已經關掉,我就知道她看見了。有時候,我會在家附近的影碟舖租個同性戀相關的電影,作為家庭日的電影。在我開始拍拖的時候,我借了斷背山回家看。在我特意在電影播放時說了一些對同志很不友好的話,而我的母親義正詞嚴地跟我說,我們應該尊重他們的選擇,而不是歧視。

  在我來說,同性戀不是一個選擇,因為我從沒有喜歡女性的這個選項。不過,既然我的母親說得出那樣的話,我當時就覺得我不用永遠躲櫃子內了。

  我的父親更早看得懂我的暗示,他的接受度也特別良好,因此在我跟男朋友在一起的時候我就告訴他了,今次我出櫃的時間點也是他建議的。我對於這次出櫃本來是挺有信心的,因此就算宿舍關閉了,我都沒擔心過自己有機會被趕出家門。

  我先是在晚飯時告訴母親我有伴侶了,而她當然很替我開心。由一開頭我告知她的時候就用了一個中性的詞語,她似乎沒有察覺有甚麼不對勁。在我說希望把他帶回家吃頓飯的時候她開心得不得了,我感到有點內疚,因為這感覺像是在騙她。我的父親演技很好,雖然他已經看過我男友的照片了,但還是表現得很興奮地問我他的顏值高不高。

  待日子定下後我跟男友就參考了他弟弟的經驗,再制定一個討好我母親的計劃。說實話,只要我的母親接受到我的性向,我完全不害怕她會不喜歡我男友,畢竟他是那麼優秀的一個人。

  我跟男友雖然在同一所大學讀書,但見面的時間並不多。在那天的前一個星期,他特意向學生會請假,還翹掉不算重要的課堂,在我有空的時段去陪我替母親找一款家鄉調味料。她因為要料理家務,所以每天也逛不遠就要趕回家晚飯,她有次說挺懷念那個味道的,那就我跟男友去找好了。我們去了不同市場找了好幾天也找不到,在最後一天的時候我和男友直接把那天的課都翹掉,然後坐車去另一個較遠的地區繼續找。皇天不負有心人,最後還是被我們找到了。至於父親的禮物,我讓男友為他挑了袖扣。

  由於一早有了男友弟弟的經驗,我叮囑他真的別穿西裝去我家裡。我們先是在大學匯合,然後才乘車到我的家裡。我很緊張,我在整程巴士上都看著窗外沒怎麼說話。他肯定看出來了,然後他握住了我的手。「告訴我你家不是吃人肉的。你這狀態讓我很容易想到你想把我拐去你家吃掉,又怕自己不捨得我所以完全不敢看過來。」

  我有被他逗笑嗎?好像有也好像沒有,反正在剩餘的車程中我也盡量跟他東拉西扯學校的事,直到目的地。

  我們當時是牽著手上去的,我還記得那時候的感覺,大概就像是我第一次打開色情網站的心情,我當時按門鈴的手還是抖的。我本以為不會出意外了,但那次見家長跟我想像中的有不少偏差。首先,我認為開門的會是我的父親,因為我們在前一日已經溝通好今天的大概流程,只要有父親在,即使母親因這件事而變得激動也好,父親也可以令她稍微平靜下來。其次,即使我的父親在洗手間所以來不及開門,打開門的都會是母親。可是,一切一切也偏離了我預想的軌道。打開門的是我們的一位鄰居,她開門的時候笑得可燦爛,口中還說著「哎呀,是你兒子帶著女……」雖然她說到一半就頓住了,但我猜我可以替她補完她還沒說完的話,是你兒子帶著女朋友回家了吧。那位太太是母親在來到台灣後認識的第一個朋友,因為她們都是家庭主婦,在她們外出買菜的時候總會碰面,到了後來我放學回家的時候有時都會看見桌上的一碟點心壓住母親留下的字條,說是跟鄰居太太吃下午茶去了。

  她是一位基督徒,每逢聖誕節的時候她總會帶著她教會的朋友站在我們小區的大街傳道和報佳音。當同性婚姻議題在台灣被熱烈討論的那段期間,她還幫助教會派發反對立場的單張。她對同性戀的立場,好吧,準確點來說是對同性婚姻的立場顯然易見。

  我當時第一件做的事就是從我男朋友的手裡抽回自己的手。我都不敢望向我男友了,所以我到現時為止還不知道他那時看過來到底是甚麼表情。那位鄰居的表情明顯很不好,這個時候我的母親也從穿著圍裙從廚房裡出來,笑得特別開心地迎接我。她的笑容有多燦爛,我就有多內疚。「兒子你回來啦?呃……」我完全說不出話來,倒是我男朋友先開口了。「阿姨您好。」

  兩雙眼睛就這樣盯住我,其中一道目光還是那麼的不友善。「我的女朋友今天突然沒空,但是我知道今天晚餐肯定有很多餸菜,我只好把我的朋友拉上來幫口吃飯。」我覺得自己把這句謊言說得還算自然,至少我沒有先心虛地看一眼我男友。我承認在今次的事件上我無視了我男友的感受,可那純粹是無奈之舉。

  「這樣啊……沒關係吧,多的是機會。」我母親的表情由不解再回到原本笑容滿面的模樣,然後把我們帶進屋內,而鄰居也跟在我們的後面。在那個時候,我就知道我們特意挑的禮物大概送不出去了。

  我左看看右看看,才發現父親並不在家裡。

  我跟男友也坐在同一張沙發上,可我特意跟他保持了一定距離。他之前在巴士上有提出過想看銀翼殺手2049,於是我就在徵詢鄰居的意見後得到電視的使用權,打開Netflix找出那套電影。我抱著熊貓公仔(某年他給我的情人節禮物)窩在沙發的右邊角落,而他則坐在三人沙發的中間位置。本來他有嘗試像平時一樣跟我耳語,或者像關係好的兄弟一樣用無傷大雅的肢體接觸來騷擾我,但做了一兩次以後他就安份了。他大概感覺到我在故意躲他,所以也就乖巧地呆在他該在的位置,沒有越界。

  鄰居抬了個椅子在我們斜後方的位置坐著,所以看到我們的一舉一動。我總感覺他盯緊我們看,也許是我的錯覺吧。這電影我早在它上映的時候進戲院看過了,除了它的特效和劇情使人驚艷以外,場內稍低的溫度更是令我印象深刻,仿佛我真的跟男主角一樣處於那片荒蕪的雪地上。那天場內就只有小貓兩三隻,所以空調特別冷,可能是因為電影在普羅大眾間的評價並不好吧,所以才那麼少人去看。在播放了不到十分鐘的時候我還是決定把這電影關掉,原本一套氣氛抑壓的電影是能讓人忽略時間的娛樂佳品,但我當時在高壓環境下根本享受不了電影,甚至聽見秒針跨步的清晰聲響。

  一套喜劇片大概能讓我不那麼尷尬,所以在得到大家的同意後我把電影改成周星馳的作品。

  我不敢看向任何人,除了電視裡的演員。母親在做好廚房的活兒後就出來陪我們一起看電影。我特意跟男友換了個位置,坐在他們兩之間。

  父親回來的時候已經是電影的尾段了。他在跟所有人打了招呼以後第一件事就是把我叫到房間,他先是為自己的突然加班而道歉,然後問我鄰居阿姨怎麼會在這裡。

  我怎可能知道呢,以她們的交情大概是日常茶聚而已吧。我告訴父親阿姨也許知道我的性向了,因為鄰居開門的時候我們是牽著手的,但母親還沒知道。父親沒有說甚麼,然後就放我出去了。

  母親看見他回來了也就立刻去廚房準備晚飯,而父親就頂替母親的位置坐在我的旁邊,然而他一次也沒有為電影而笑出來,表情看起來還有點嚴肅。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氣我跟男友的關係被其他人知道了,畢竟家醜哪容許外傳。他可能是怕這事易招來笑柄,他自己能接受我的性向不等於他樂意讓其他人也知道,想到這裡我就更緊張和繃緊了。這套電影我已經看過很多遍,因此大多笑位我都記在腦海內了,即使我心不在焉也可以在適合的位置笑出來,這似乎能顯得比較不心虛。

  「你男朋友的臉比照片上看還要帥。」我父親突然在我耳邊這樣說。我完全料不到他會說這種話,父親以嚴肅的表情說這句話真的有點滑稽,因為反差太大。我忍不住輕笑出聲,他看到我這個反應表情才沒那麼僵,像是鬆一口氣似的。

  晚飯的時候鄰居的姨姨沒有回去的打算,母親也煮了她的那份菜。她說她老公跟兒子今天也要加班,所以直接不做飯了。在吃飯之前她總要先祈禱,所以我們就先等她做完謝飯禱告才開飯。晚餐沒有我想像中安靜,鄰居的姨姨由我男友吃第一口飯開始就不斷在問話,像是他的宗教信仰,病症之類的。正確點來說她是直接問我男友有沒有甚麼暗病。她在問題裡的暗示不難聽出來,她就是在問他有沒有愛滋病。出於禮節,我不可以把他趕出去,但她這樣不斷問帶有暗示性的問題實在不那麼禮貌。我男友裝作甚麼都聽不出來,全數回答了她的提問。本來晚餐還算和平,雖然我父親的臉愈來愈黑。父親有嘗試過以宛轉的說法讓她對待客人應該禮貌點,但她就像聽不出來似的。

  在我於晚餐時段第三次回答我母親有關我男友的問題時,繃緊的弦線終於被拉斷了,事情的發展方向也隨我不能預計的方向奔去。每次回答母親,我也會把男友稱為我的朋友,我想不到鄰居居然在這個時刻爆發了。

  「你打算騙父母騙多久?」我根本猜不到她會在這個時候攤牌,我都被嚇呆了,更何況不知情的母親。「父母給你供書教學那麼多年,難道就是想你成為這樣的一個人嗎?」母親嚇得立刻放下了筷子,安撫著她身旁的阿姨試圖令他冷靜下來,儘管她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有你這個不孝子還真的是家門不幸!」母親在旁邊明顯還是一片迷茫的樣子,不斷問道這是甚麼跟甚麼啊。我還可以做甚麼呢,只能也放下筷子在一邊捱罵,可憐連我男友也被逼坐在我旁邊連吃飯也不能吃。

  我父親終於掛不住臉把她請回去了,然而在她走到門關的時候卻突然回頭,跟我說了句話。「你好好反省一下,要是你願意的話上帝很樂意治好你的病。」然後,門就關上了。

在我們一家回到餐桌上後,母親自然很焦急的問我身體出了甚麼問題,怎麼沒有跟她說。我一直沒有說話,因為我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她。我當時決定先把我男友一併請走,再用一個小小的謊言繼續瞞騙母親。我把他送到門外,卻料不到父親也追出來了。

  尷尬嗎?說實話是挺尷尬的。為甚麼我這樣說?因為在把家裡的大門關上後男友為了安慰我,然後吻了下我的唇。在父親走出來的時候他剛好就看到這個場景。怎麼說呢……我感覺像被人捉姦在床。我們發現他以後就立刻分開了,但我的臉還是紅得像燒熟了的大蝦似的。我爸捂住了眼,只是我發現他手指間的縫隙留得很寬,明顯有在偷看。「你們可以繼續,我沒在看。甜蜜點是好事。」

  我男友立即跟我父親了打招呼,並且自我介紹。他也知道父親對於我們的立場,所以一點也不害怕。父親跟他說抱歉了,因為今天似乎各位也不怎麼愉快,他邀請我男友在某天再次到訪,那時候才好好跟他聊天跟喝酒。

  待男友也走了後,我爸很貼心地問我還要不要公開。「無論你想怎樣做也好,我都不會干涉你。我能夠說的是如果你選擇以謊話來安撫好你媽的情緒,也不等於你可以一直躲在櫃子裡,你只是把出櫃的時間推遲了。」的確,我總有一天要面對我母親的反應,於是我選擇了在同一日把我的性向給供出來。

  「走吧兒子,你走在前面。老爸在後面看著你,沒事的。」

  在我們坐回飯桌旁的時候母親看起來十分坐立不安,一臉緊張的看著我們。父親回到母親的身旁,然後握住她的手。母親那個時候看起來甚至急得要哭出來了,我看到也不怎麼忍心把真相說出來。可是,櫃始終還是要出的。我吃了一口飯菜壯膽,然後跟她坦白剛才走的其實是我男朋友。

  當下她出奇地冷靜,只是讓我多說一次大概是以免自己聽錯。她沒有說任何話,只是繼續吃飯。這是一個真正意義上平靜的晚餐,因為任何人也沒有敢說話。在我吃完晚餐以後就立即進房間去了,沒膽子留在客廳裡。因此當晚發生過甚麼事,我基本上完全不知道。我父親在睡覺前給我傳了個訊息,說母親沒有甚麼不對勁的,就是少話了點,隔天應該就沒事了。

  在第二天假期的早上,我如常進廚房打算幫忙做早餐,但她卻不讓我進去,態度像平日一樣柔和,沒有特別強硬。我沒有聽從,因為從我小時候開始每次她這樣說都只是說說而已,然後在我沒有幫倒忙後讚賞我是個乖孩子。

  但今次不一樣。在我跨進去幫忙接手工作的時候,我聽見啜泣的聲音。當我看到她的淚水在流下來我是完全不懂反應,而且她正一次又一次地跟我說著對不起。她說她不應該讓我在小時候有進廚房的習慣。她覺得廚房是女性的地方,要是我沒有跟她學做飯的話,我也不會造成現在的性向不正常。她說她不應該容許我在大學前的假期留長頭髮,她又說她不應該在我第一次拿起冷針的時候鼓勵我,甚至手把手教我織完一條不那麼完美的圍巾。我從未告訴過我的母親她所說的一切的場景也是我最珍惜的回憶。我最喜歡的是跟她在「女性的領地」當中各施其職,這令我感受到我跟母親的連繫。在我一開始留長頭髮的日子,我總是打理不好洗澡後打結的頭髮,我的母親在這個時候就會把我帶到主人房的梳妝台面前,在我連聲的拒絕下把我壓在她的木椅上,然後替我用木梳細心地梳開纏在一起的髮絲。

  我的第一個念頭是想告訴母親Gordon Ramsay有妻子了,還有幾個長得特別可愛的兒女。可是,我知道這並不是一個回應她自責的好回答,所以我決定沉默地放下殼子完好無缺的雞蛋在碗裡,等待她發洩完所有的感覺。就算她止住了口中的道歉,但還是止不住眼中不斷流下來的淚水。

  我不知道該如何告訴她那不是她的錯,也不是任何人的錯……如果她堅持同性戀是一種錯誤,那就只能是我的錯了。

  我不懂該如何處理這個情況,於是我選擇了找鄰居阿姨,一個人在傷心的時候絕對需要朋友的安慰。我敲開了鄰居的門,接受到她的白眼以後就把她帶到我母親的身旁。在她看到我母親的那一刻,鄰居就生氣得把我趕出家門,雖然那個家甚至不是她的。即使她比我年長,我依然而我認為她沒有這樣的權力。

  可是,我的母親當時沒有阻止她。

  我把家裡的情況傳短訊給父親後拿了錢包跟手機,頭也不回就出去了。因此我現在還在後悔為什麼不多看母親一眼。我以為我很快就可以收到父親讓我回去的訊息。在大概晚上八點多的時候我接到父親的電話,他讓我這段時間都在學校宿舍過夜就好,等母親接受到這事後才叫我回家。可是,我說過了,我的宿舍在封閉維修。

  再之後的事。就是HA坐的士來把我帶走。留宿在他家裡的日子讓我徹底感受到以前我不想要弟弟似乎是一個愚蠢的念頭。在他家裡發生的事下次有機會再在別的問題裡分享吧。我當時錢包裡只足夠我吃一頓晚餐,於是在他的母親給我煮麵後我就把錢都全給她了。她笑著告訴我:「我知道要是我不把錢收下來你肯定不安心。這樣吧,這些錢就當是借住的訂金,其他報酬你只要教教我兒子英文抵消掉好了,他剛剛告訴我們你的英文很棒。」在這裡我要再一次感謝HA父母的收留,因為那從不是他們的義務。

  事實上,我們還沒把所有危機面對完。ATK跟我男友分別約了HA和我明天同一時間去同一間高級餐廳吃飯。在短訊裡,他們已經說明那是場與他們父母見面的晚餐。

  祝我們好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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